摘要： 现代大学书院是人才培养的创新性组织，不同的组织形式反映出不同的性质定位，其背后则是不同的教育理念支撑。从组织分类的角度，可以将现代大学书院分为理念组织、文化组织、教育组织、学生管理组织、拔尖人才培养的复合型教学组织等类型，不同的组织形式具有不同的教育理念。书院作为大学教育的载体，其组织形式是大学教育理念在操作层面上的具体体现。总体而言，当前的大学书院教育主要受到博雅教育、通识教育、人格教育、精英教育和养成教育等几种教育理念的影响。教育理念作为教育主体在教育实践及教育思维活动中形成的对“教育应然”的理性认识和主观要求，书院的教育理念与大学理念具有内在一致性。书院的教育理念决定书院的性质定位，要融入人才培养体系，还要内化为教育实践。 
　　关键词：现代大学；教育理念；书院制；博雅教育；通识教育；人格教育；精英教育；养成教育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717（2018）02-0061-07 
　　收稿日期：2017-12-29 
　　基金项目：温州大学2018年校园文化研究工程“基于就读体验的学区文化体系构建研究”（2017Y005） 
　　作者简介：何毅（1979-），男，湖北房县人，教育学博士，温州大学超豪学区党委书记兼主任，副研究员，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现代大学书院教育、通识教育、高校学生管理研究。 
　　现代大学书院是人才培养的创新性组织，不同的组织形式反映出不同的性质定位，其背后则是不同的教育理念支撑。现代大學书院的教育理念决定了大学书院的性质定位、组织功能及目标追求。本文试对现代大学不同形式书院的性质定位、教育理念等进行初步分析和探讨。 
　　一、现代大学书院的性质 
　　在我国内地，大学书院虽然只有10余年的历史，但是因校史校情的差异，各高校书院的性质定位也呈现出多样性。如何界定现代大学书院的性质，有学者认为当前中国大学书院可以分为理念组织、社团组织、教育组织、自主管理组织等类型，其归根到底属于创新性的学生服务组织。作为创新性组织，从类别属性上对其进行定性是组织分类的一种方法。笔者认为，大学书院除以上几种组织类型之外，还有学生教育管理组织、学术文化交流组织等组织形态。具体而言，现代大学书院的性质可以界定为以下几种[1]。 
　　（一）书院作为理念组织 
　　办学理念是办学的价值指导和目标追求。现代大学书院借用中国古代书院之名，在很大程度上是对中国传统文化及育人理念回归的祈愿，反映出高等教育向传统的回归。 
　　书院作为理念组织，以校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的大学为代表。西安交通大学的八大书院充分发掘百年交大的历史文化，提出了各自相对清晰的价值理念。如文治书院秉承唐文治老校长“欲成为第一等学问、事业、人才，必先砥励第一等品行”的育人理念，秉持智慧闪耀、活力担当、友善互助的文治核心价值观，努力促进学生知识、能力、品格的全面发展。复旦大学志德书院以“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而后游于艺；修其身齐其家治其国，必先正其心”为书院院训。克卿书院以“读书面对圣贤，当知所学何事；立志胸存社稷，但求无愧于心”作为院训。力行书院以“力学如为山九仞，高须加一篑；行仁若法海十分，满尚纳干流”作为院训。腾飞书院以“乾始坤承，通彻古今上下，总是鸢飞鱼跃；静虚动直，浑忘物我内外，无非月满潮平”作为院训。以上书院的育人理念或院训反映了书院举办者办学的核心思想和目标方向，是书院发展的价值引导和方向指引。 
　　（二）书院作为文化组织 
　　现代大学书院是现代大学的一种组织设置形式。肇庆学院书院制改革的倡导者和飞校长认为，“书院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功能性组织机构，……书院应定位为文化组织或由学生参与的自组织系统。”[2]和飞校长的这个定义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作为文化组织，书院就需舍弃一些行政管理的职能。 
　　书院作为文化组织以汕头大学至诚书院和肇庆学院为代表。汕头大学至诚书院为宿生提供有别于专业学院的特色拓展课程，以培养学生的社会责任感、沟通能力和团队能力，提升心理品质、挫折抵抗能力和社会适应能力，促进各学科间交叉融合，提高学生体能素质和运动热情，并为宿生提供职业人生规划等。与高度专业化的专业学院课程相比，书院拓展课程更注重学科交叉、通识教育、能力提升、潜能发掘，少数是列入学校教学计划的有一定学分的系统课程，但更多的是不计学分的课外学习。肇庆学院共有四大书院，各个书院都有自己的院徽、院训，在书院内开展各具特色的书院文化活动。从组织架构上看，这类书院不承担学生管理的具体职能，更多的是为学生在宿舍区的成长发展营造良好的文化氛围。 
　　（三）书院作为教育组织 
　　教育功能是书院的基本功能。成立书院的初衷就在于希望通过书院这一独特的教育组织形式在专业教育之外为学生的全面发展提供帮助，弥补本科人才培养的缺陷。在此过程中，书院承担起第一课堂专业学习之外“第二课堂”甚至“第三课堂”的任务，对于学生完善知识结构具有积极促进作用。 
　　书院作为教育组织，以西安交通大学、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为代表。西安交通大学共有八大书院。以南洋书院为例，该书院建设了包括阅览室、信息室、谈心室、健身房、学生社团室、小型会议室、学业导师室和兼职导师室等在内的公共活动区域，构成具有书院特色的文化标识系统和教育管理设施。 
　　值得指出的是，书院并非是具有单一性质的组织。复旦学院及其书院既可以被看作是理念组织，同时它们又具有鲜明的教育组织的特征。从目标定位上看，复旦学院是“实施通识教育的教学、研究和管理机构。学院吸取国内外一流大学本科生培养的经验，始终坚持以培养全面发展的高素质创新型人才为目标。”为了强化并实现通识教育的目标，复旦学院在机构设置上进行了力度很大的资源整合。复旦大学将教务处、本科生招生办、现代教育技术中心等诸多职能处室作为复旦学院的组成部门。从学制安排看，复旦大学的本科生教育实行“平台+模块”的教育模式，整个本科生教育分为两个阶段，学生第一年入住复旦学院的各书院，接受包括综合教育、文理基础、专业基础等为主要知识构成的综合素质教育，二年级以后则分流到各个专业学院接受专业教育。
（四）书院作为学生管理组织 
　　现代大学书院作为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机构面貌出现，不可避免地带有行政管理的色彩。书院作为学生管理组织在目前的书院制改革实践中最为普遍，尤其在地方高校中更是如此。 
　　厦门工学院下设友惠、友恭、友敏、友善、友仁等五个书院。书院是厦门工学院全面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立足于推陈出新的中国传统文化精髓，是以学生生活社区作为阵地，进行大学生人格品德教育、日常事务管理的一种高校学生管理模式。学校按照学生的住宿楼宇设立书院，创造具有特色的书院文化，组织专门力量开展通识教育和第二课堂教育，承担除专业课堂教学之外的培养学生的所有工作任务，将培养学生的工作专业化、精细化，其宗旨是致力于促进学生在认知、体魄、道德、情感、审美等方面的多维度成长，使大学生获得德、智、体、美等的全面发展。 
　　（五）书院作为拔尖人才培养的教学组织 
　　书院作为拔尖人才培养的教学组织主要在部分知名高校实施。2015年1月17日，2011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布鲁斯·博伊特勒（BruceBeutler）教授倡导设立的博伊特勒书院在厦大翔安校区揭牌。该书院集中了世界生物细胞研究领域知名学者，致力于在书院打造一个创新拔尖人才培养的“特区”。具有类似性质的书院还包括浙江大学的竺可桢学院。竺可桢学院是浙大对优秀本科生实施“特别培养”和“精英培养”的荣誉学院，是实施英才教育、培养优秀本科生的重要基地。此外，北京大学的元培学院也具有类似的性质。同样是拔尖人才培养，成立于2011年度7月的苏州大学敬文书院与以上學校又有不同。敬文书院借鉴英国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管理模式，将不同学科专业背景的学生会聚在一个小型社区进行集中管理，旨在探索高等教育大众化条件下的卓越人才培养模式，提升学生综合素质。敬文书院的专业学习由专业学院负责，而专业课程以外的学习和生活，包括党组织、团组织和学生活动的开展等将由书院负责管理。这一教育管理模式和学生管理组织颇多相似之处。 
　　除以上组织形态外，大学书院还可以是教学科研组织。书院作为教学科研组织，以湖南大学岳麓书院最为特殊也最为著名。岳麓书院作为具有千余年历史的古老学府，具有本硕博人才培养的职能，在接通传统书院教育与现代高等教育之间发挥着独特作用，已经成为现代高等教育改革的典范。[3]同样，书院还可以是学术文化交流组织。书院作为学术文化交流组织以贵州大学中国文化书院为代表。作为贵州大学所属的一个独立学术机构和传播文化精神的场所，贵州大学中国文化书院不具有以上几种类型书院的具体功能。岳麓书院和中国文化书院都不属于本文所界定的现代大学书院的范畴。 
　　现代大学书院的表现形态具有多样性。多样性意味着各所大学对“什么是大学书院”“大学书院应该是什么”等问题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这不仅说明我们对现代大学书院的这种改革探索具有前瞻性，同时也说明对现代大学书院进行科学界定的迫切性。 
　　二、现代大学书院的教育理念及其表现形式 
　　从2005年9月到2017年7月，我国内地已有47所高校建立了137家不同形式的书院。从2008年开始至今，台湾地区已经建立23所大学书院。如果按照书院入选学生的范围和来源，可将其分为全员制模式书院和非全员制模式书院；按照是否承担教学功能，可将其分为学生教育管理主导模式书院、教学管理并重模式书院、教学科研模式书院；按照组织依托划分，可将其分为独立建制模式书院、学工部门托管模式书院、学工部门附属模式书院、专业学院内设模式书院等类型。从根本上说，纷繁复杂的书院模式背后是书院教育理念的差异。当前的大学书院教育主要受到以下几种教育理念的影响。 
　　1.博雅教育 
　　“博雅教育”在英语中是“Liberal education”，通常也译为“自由教育”。 整个西方教育的传统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自由教育的传统。早期的自由教育思想源于古代希腊。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自由教育思想都有阐述。他们的自由教育主张的核心就是教育的目的是获取知识和发展智慧，而不是其他任何功利主义的目的，教育与任何职业训练无关。以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为代表的英国古典大学是奉行博雅教育理念的典范。而作为英国高等教育金字塔上的两颗明珠，两所名校留给英国乃至世界高等教育的特色遗产之一就是“小大学”的住宿学院制模式。 
　　英国住宿学院制奉行博雅教育的理念，其核心是雅，其目的是培养文雅社会的绅士。这一点在纽曼的《大学的理念》中阐述得淋漓尽致，“知识之所以高贵，之所以有价值之所以值得追求，其原因不在于它的结果，而是因为知识内部含有一种科学或哲学的胚芽。……这就是知识可以被称之为知识的原因。”[4] 
　　英国古典大学住宿学院制是英国博雅教育理念的忠实践行者。在英国古典大学的各个历史时期，住宿学院制始终保留着自由教育的精髓。从早期强调心智的训练，到注重德行的养成，再到为社会培养精英，以及与自由教育、精英教育相配套的导师制教学、住宿制管理和文化传统的坚持等，都可以看到以住宿学院制为内部管理机制的古典大学始终将本科教育放在大学教育的基础地位，把“造就一个人而不是撰写一本书”的理念始终落实到自己的课程设置、管理层级、学院文化等各个方面。英国住宿学院制的成功是其始终奉行博雅教育理念的必然结果。 
　　2.通识教育 
　　通识教育是“general education”的英译，有时也被译为“普通教育”“一般教育”“通才教育”。通识教育是高等教育的组成部分，是有别于专业教育又与专业教育相互渗透的“非专业性、非功利性、非职业性的教育”。 
　　美式住宿学院坚守通识教育的理念，主要集中在20世纪20年代建立。它在借鉴英式住宿学院奉行博雅教育理念的基础上融入美国民主化社会的特色，探索创造出具有本土化内向生长的通识教育理念。《哈佛教育红皮书》的颁布标志着真正意义上美国通识教育理念的诞生。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是美国住宿学院制实施通识教育的典型代表。如1828年耶鲁大学发表的《耶鲁报告》明确将通识教育作为寄宿制学院的办学宗旨，注重发展和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理性思考的能力，学会与人相处、学会理解和参与社会。
通识教育的办学理念在我国内地以复旦大学为代表。复旦大学具有通识教育的传统。最早的探索起始于20世纪80年代，时任校长苏步青先生主张“理工科的学生也要学点文史知识”，倡导培养全才。继任校长谢希德教授提出要借鉴国际先进的本科生培养经验，试行“通才教育”。2005年9月，复旦学院正式成立，率先在国内实质性地推进通识教育改革。2012年，复旦大学在全校推行书院制改革，全体新生入住复旦学院的四大书院，在一年级学生中实行大平台的通识教育。复旦学院经过几年建设，已经形成了以核心课程为主轴，以书院制和导师制为辅翼的通识教育体系，促进了本科人才培养质量的提升，从而使书院制成为复旦大学通识教育理念践行的重要平台和载体。 
　　大学实行通识教育有不同的实践路径，从组织模式变革的角度看，实行书院制改革的路径更加具有制度变革的意义。除复旦大学外，西安交大等高校也实行了类似的改革，尽管具体形式不完全相同，但是都要求书院在专业学院之外承担除专业教学以外学生课外教育的重任。这些高校本科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探索，试图改变“对人的全面发展的忽视、对人的生动活泼个性的忽视”等不科学的本科教育观，并以此扭转“本科教育变成知识教育、专业教育、就业教育”的不良倾向。[5]无疑，这种组织模式变革打破了传统的将通识教育作为一个单一的知识体系进行灌输的观念，通过赋予通识教育具体的实践形式和实施载体，把通识教育的目标、理念落实到日常生活中去，是实现通识教育的可行路径，具有重大的制度创新的意义。 
　　3.精英教育 
　　高等教育具有强烈的精英主义情节[6]。从高等教育的价值取向看，高等教育的涵义经历了四次重大变化。最初的高等教育仅指对高深学问的探索和传播活动。在希腊，把学问探究的责任归于智力精英个体，知识的价值在于满足智力精英的兴趣，这种兴趣使高等教育只能局限于社会上极少数的有闲阶级。到了中世纪，学问探究活动开始制度化和专业化，学问探究才有了世俗的目的，其标志是法律、医学等专门学校出现并形成了大学。但中世纪以后，教会也开始了对学问的控制，并要求大学的首要目的是培养牧师。文艺复兴运动之后，高等教育再次向世俗化转变，知识取向从出世转为入世，培养目标从培养牧师转向培养世俗的精英。工业革命后发生了第三次变化，高等教育出现了科学技术化取向，知识向职业化方向转移，培养目标开始转向培养科技精英。二战后，发生了第四次变化，世界高等教育出现了大众化转向，这时培养高素质公民的教育才逐渐成为主流[7]。 
　　高等教育的精英主义情节在我国表现得同样明显。我国自1999年实施高等教育大扩招以来，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迅速推进。但是，不管高等教育发展到何种阶段，人们对精英教育的需求从来没有减弱。在我国高等教育金字塔体系中，位于塔尖的高水平大学始终承担着精英教育的重任，培养国之重器的精英人才仍然是高水平大学的本质使命，精英化的人才培养是高水平大学的必然选择。 
　　奉行精英教育的理念反映到办学实践中，就是当前我国不少高水平大学探索各具特色的书院制人才培养模式的改革。这些学校包括前文所述的厦门大学博伊特勒书院、浙江大学竺可桢学院、苏州大学敬文书院等。奉行精英教育理念的这些大学书院，其共性的特征是对入住书院的学生进行选拔，保持书院的小规模运行，同时通过制定并实施相对个性化的人才培养方案，从而保证书院人才培养的高质量。 
　　4.人格教育 
　　中国传统书院教育具有鲜明的特色，那就是对道德个体的关注。在西方的教育传统中，知识教育主要在学校进行，道德教育则在教会、教堂进行，知识教育和道德教育是两个相对独立的体系。但是，在中国的教育传统中，知识教育和道德教育融为一体，书院就是二者合一的集中体现。[8]这种道德教育超越知识教育的情况在书院教育中体现得很明显。 
　　传统书院教育，从整体上看充满着一种推崇主体性人格的人文精神。如钱穆在《新亚学规》中所言，“中国宋代的书院制度是人物中心的，現代的大学教育是课程中心的”。[9]朱熹所订《白鹿洞书院揭示》共五条，均辑自儒家经典，分别是孔子、孟子和董仲舒的语录。这五条中，做学问的只有一条，属于智育范畴，即“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为学之序”分三个层次，第一是博学群览，第二是审问、慎思、明辨，最后是实践遵行。而五教之目、修身之要、接物之要等四条则是规范言行，讲做人处事、待人接物的，属德育的范畴，提倡道德品质的砥砺和磨练，提倡良好言行的养成，提倡做好人、做正人、做贤人。宋代岳麓书院山长张栻在创办岳麓书院时曾指出：“岂将使子群居佚谈，但为决科利禄计乎？抑岂使子习为言语文词之工而已乎？盖欲成就人才，以传斯道而济其民也。”[10] 
　　人格教育的理念在现代大学书院同样不可忽视。立德树人是高等教育的根本使命，“培养什么样的人、为谁培养人、如何培养人”是高校人才培养中必须回答好的三个问题。无论是传统书院“尊德性而道问学”将修德和为学结合起来还是现代大学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高素质人才，其对人格、品行、道德等的关注是具有高度的统一性的。在一定程度上说，现代大学书院制的实施就是要弥补现代大学注重知识教育而忽视优秀传统文化中道德传统教育的不足。香港中文大学的新亚书院以及台湾中华大学的中华书院等港台高校的大学书院在人格教育方面着力颇多，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视程度值得内地高校学习借鉴。 
　　5.养成教育 
　　养成教育狭义上是指人的道德意识和道德行为的养成，广义上是指人的思想素质、道德品质、心理素质、行为习惯、生存能力和社会活动能力等各个方面的教育和养成。养成教育之所以成为大学书院教育的一种理念，是与大学生活的特点密切相关的。大学生“第一课堂”之外的实践领域占据大学生活的很大比重，然而学校的专门教育介入这一块工作却是微乎其微。对于大多数高校而言，书院的成立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通过专业机构和专业人员在一个相对固定的时空区域实施养成教育，加强学生的日常行为规范管理，弥补专业学院在学生管理和教育培养上存在的不足，提升人才培养的质量。大学书院开展养成教育是非正式的教育，它配合专业教师和专业教学，通过开展形式多样的文体娱乐活动、素质拓展活动等，实现学生的融合交流、学科渗透、个性发展，从而为学生的全面素质提升搭建良好的发展平台。这正如美国实用主义教育家杜威所主张的那样，通过学校的“典型的社会生活”，培养“有利于社会秩序”的道德习惯。
尽管大多数地方高校并未将其书院制改革限定在养成教育的范畴，但事实上，大多数地方高校的书院制教育总体上属于养成教育。对于地方高校而言，书院的管理功能明显强于教育、生活、文化、自治等功能，由此也形成了养成教育的不同模式。如有的高校实行延伸制，在保持现有人员配备和组织机构不变的前提下，将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从传统的教学区延伸至生活区，以强化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影响力，主要做法是加强公寓区文化建设。有的高校实行社区制，引入社区居委会管理模式和社会化的物业机构，对生活区进行规范化管理，通过部分思政和学生事务功能的实施，完成“思政引领物业、服务促进管理”的目标。还有一些学校采取了学区制等管理育人模式，在学生社区设立正处级管理机构的学区，承担从学院剥离出来的学生思想政治教育和日常事务管理的职能。 
　　三、现代大学书院教育理念的深入思考 
　　理念是行动的先导。大学书院教育在我国只有短短的十余年时间，但是却已形成广泛深入的影响。作为一项新的制度设计，准确认识书院的教育理念对于推动书院实践意义重大。 
　　1.书院的教育理念与大学理念具有内在一致性。教育理念是教育主体在教育实践及教育思维活动中形成的对“教育应然”的理性认识和主观要求。[11]教育理念是对教育的理性认识，表达教育的理想，同时教育理念面向教育实践。书院教育理念是大学理念在书院的具体体现。身处高等教育体系不同层次的高校，其人才培养的规格存在差异，培养方案自然不同。作为大学教育的载体，书院的教育理念亦是历史传统、现实校情、社会需求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教育理念之间没有好坏优劣之分，由此导致书院教育也没有固定统一的模式。因此，符合本校校史校情的教育理念就是好的教育理念。总体而言，书院教育的理念与大学理念是基本一致的。 
　　2.书院的教育理念决定书院的性质定位。书院从古至今、从中到西，有多种不同的表现形式。从总体上讲，中国古代书院的性质是东亚古代的一种教育制度，是私人或官府创办的聚徒讲授、研究学问的场所。欧洲大学的住宿学院，性质是联邦制大学的有机构成单位，是具有独立人财物权限的法人单位，一个个住宿学院结合在一起从而成为了牛津、剑桥大学。美国大学的住宿学院更多的是体现美国通识教育思想的教学组织单位，住宿学院和专业学院共同承担本科人才培养的任务并且各有分工。台湾高校的书院则是为通识教育服务，比较注重传统文化的熏陶。纵观海内外高校书院发展的不同模式，其多样性的背后都是教育理念的差异所致。 
　　当前，我国内地高校的书院大多是从管理的视角进行界定，普遍被认为是继承中国古代书院优良传统和借鉴西方住宿学院经验基础的创新型学生教育管理组织。这一组织以期将古代书院与现代大学相结合，以区别于专业学院，以培养通识型、创新型人才等为目标。书院的这一性质定位和人才培养目标，反映出书院教育的实践者在教育理念上还未完全摆脱将书院教育作为学生教育管理组织看待的习惯思维，这也决定了书院教育要真正融入人才培养体系的制度制约。 
　　3.书院的教育理念要融入人才培养体系。大学的本质功能是人才培养，书院存在的意义就是发挥自身优势服务人才培养。目前，我国的大学书院与学院地位不对称，书院教育尚未真正进入人才培养体系，更多地在外围承担人才培养的辅助性功能。 
　　书院融入人才培养体系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打破书院是纯粹学生思想政治教育机构的惯性思维。我国高校传统的学生管理一贯延续思想政治教育模式，以层级式的管理制度为体系，以学生思想政治和行为管理为主要内容，这在提高管理效率的同时也带来许多弊端。要改变书院是单纯思想政治教育组织的定位，首先需要建立合适的组织机构与其相适应。当前，各地高校的书院组织设置形式差异很大，既有和学院平行的实体性正处级管理单位，也有依托学生工作部门管理的非行政性组织，还有二级学院举办的内设机构等。组织形式的差异带来功能定位和作用发挥的不同。随着书院功能的日益庞杂，更需要有相对独立并与大学管理体制相协调的书院组织体系以匹配其复杂庞大的功能。这一组织管理体系应该具有管理和教育双重属性。在机制上，书院组织管理体系应与学校的学生管理体制、教务教学体系等协同有序。在职能上，书院既要有对学生思想教育、行为规范等方面的管理与评价职能，还应体现教育、文化、生活等职能，并且能够根据书院的教育理念凸显不同的功能定位。相对于传统的学生教育管理组织，书院还应建立扁平化的组织体系。淡化严格的科层式组织体系，推进扁平化组织体系建设，倡导导师与学生平等共处、亦师亦友的关系，以体现书院松散型的组织特征。此外，书院的工作应以学生自主、自发、自愿、自治为原则，以鼓励和倡导每一个同学都能在书院找到合适的平台为导向，突出学生指导与发展的功能，弱化学生教育与管理的色彩。 
　　4.书院的教育理念需要內化为教育实践。教育理念的价值在于成功渗透于教育实践，这个过程的实现首先需要教育实践者的内化。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布鲁姆指出，“‘内化’是把某些东西结合进心理或身体中去；把另一些个人的或社会观念、实际做法、标准或价值观，作为自己的观念、实际做法或价值观。”[12]教育理念的内化，就是教育实践者通过学习和理解，将外在的教育理念转化为自己的实践观念的过程。当前，高校书院制的模式繁多，但是尚未形成“何为书院”“书院应该何为”的定论。就书院制教育应该具备的运行基础而言，当前的大学书院大多只是有其形而无其神。因此，我们一方面要认识到书院制不是对专业学院制的替代，而是为大学人才培养提供了一条新的可选路径；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认识到书院制教育理念是本科人才培养模式的有益探索，是适应未来人才培养核心素质要求的教育组织模式。尽管在当前阶段书院制的发展还面临许多难以克服的问题，但是，我们要坚定地相信书院制教育具有蓬勃的生机和活力，要自觉地推动书院制教育的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推动书院制教育取得丰硕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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