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狼图腾》是中国生态文学作品中一个独特的存在，它对国内外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部作品以草原狼为主要叙事对象，展示了内蒙古大草原朴素的生态智慧，突出了生态整体主义思想，对改善我国生态问题严重的现状有很高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生态整体主义；人类中心主义；生态文学；狼图腾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8）04-0098-03
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大幅提高，人类征服自然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许多生态问题应运而生。1952年的伦敦黑雾事件是大自然给人类的一个严重的警告，黑雾事件当月有大约4000人因为这些“毒烟雾”身亡。人类如果继续不知节制地向大自然索取，那么大自然报复也绝不会手软。全球变暖、土地荒漠化、大气污染……这些严峻的生态问题无不提醒着我们——生态保护迫在眉睫。生态文学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与发展的。王诺先生在他的著作《欧美生态文学》中是这样对生态文学进行定义的：“生态文学是以生态整体主义为思想基础、以生态系统整体利益为最高价值的，考察和表现自然与人之关系和探寻生态危机之社会根源的文学。”？譹？訛若是将生态文学比作一个人的躯体，那么生态整体主义思想则是这个人的大脑。作为一种系统理论，生态整体主义于20世纪形成。文学家奥尔多·利奥波德的大地伦理学说，为生态整体主义提供了最基础的价值判断标准，那就是“和谐、稳定和美丽”。“生态整体主义的核心思想是，把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作为最高价值而不是把人类的利益作为最高价值，把是否有利于维持和保护生态系统的完整、和谐、稳定、平衡和持续存在作为衡量一切事物的根本尺度，作为评判人类生活方式、科技进步、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的终极标准。”？譺？訛我国的生态文学起步较晚却不乏优秀作品，《狼图腾》便是其中之一。这部小说虽以其对民族性格差异的新颖观点而闻名，但它更大的价值在于揭示了草原文化中的生态思想。
一、“大命”与“小命”——《狼图腾》的生态整体主义观
在额仑草原上，牧民们有一套自己的“草原逻辑”，也就是毕格里老人口中的“大命”与“小命”的关系。这套逻辑早已融入草原人的骨血，但是陈阵这个刚从北京来的知青还不了解，所以他在看到被狼群围捕后幸存的黄羊时，不禁脱口说道：“这些黄羊真是太可怜了，狼真是可恶，滥杀无辜……真该千刀万剐……”？譻？訛毕利格老人便生气地解释“大命小命论”：“在蒙古草原，草和草原是大命，剩下的都是小命，小命要靠大命才能活命，连狼和人都是小命……要说可怜，就数草最可怜。蒙古人最可怜最心疼的就是草和草原，要说杀生，黄羊杀起草来，比打草机还厉害。”？譼？訛毕利格老人的这番话让陈阵镇住了，从小受汉族农耕文化教育的他此刻哑口无言。这是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的一次激烈的碰撞，也将人类中心主义与生态整体主义的矛盾完全摊开来：“草原民族捍卫的是‘大命’——草原和自然的命比人命更宝贵”。？譽？訛这是典型的生态整体主义思想，毕利格老人并没有把人与草原上的其他生物相分隔，而是把整个草原看作为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一切都以维护草原的生态平衡为最高准则。他们经常性地大规模搬家，不仅是为了利用各种草场各自的优点，更是为了给草场以休养生息的时间；他们对任何动物都不赶尽杀绝，是为了让他们相互制约以使草原达到生态平衡状态；甚至他们死后都会实行“天葬”仪式，“将尸体置于荒野的天葬场，让狼来处理，一旦狼把人的尸体完全啃尽，‘天葬’就完成了。”？譾？訛毕利格老人说这是“以肉还肉”，因为牧民们生前吃了太多草原上的肉。由此可见，草原人从生到死都是与草原和谐共存的。不仅是草原人在遵循着这种朴素的生态整体主义思想，草原上的其他生物也在“实践着”：旱獭、黄羊、兔子这些食草动物对草原的破坏力极强而且繁殖很快，而狼喜爱捕食食草动物，这样一来就限制了它们的数量增长，保护了草原。额仑草原所产战马乌珠穆沁马远近闻名，是狼的追逐让马练成了强健的身躯，更是因为狼的捕猎使马群“优胜劣汰”；在与狼的斗争中，也造就了一代代驍勇善战的草原人，但因为太过辛苦，草原人，尤其是草原女人大多短寿。“然而，古代蒙古草原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人口过剩，而大范围垦荒求食的事情”，？譿？訛这也算是草原狼对草原人的“计划生育”，使草原乃至整个草原生态系统保持着良好的状态。一旦对狼过度捕杀，其他食草动物没有了狼的限制，便会肆无忌惮地生存、繁衍：狼少了，旱獭、黄羊、兔子变多了，草场就会被严重破坏，牛羊就没有草可吃了，马也会失去战斗力……整个草原生态系统的平衡被打破了，草场也会沙化，最终变成一片荒漠。
草原是一整个生态系统，人、狼、草等都是这个生态系统的一份子，大家相互依赖，不可分割，正是因为整个草原生态系统的生物都在有意或无意地遵循着生态整体主义思想，额仑草原才能维持生态平衡，繁荣美丽了千年。但草原生物辛苦“经营”千年的丰美草原却在人的摧残下，只用30年就达到沙化率80%，这令人震惊不已，也给我们每个人敲响了警钟——忽视生态系统的整体联系，肆意妄为，只能是“死路一条”。
二、尊重生命的观点
尊重生命是非人类中心主义的一种观点，概括来讲就是“否认人对世界和其他物种的主宰地位，尊重其他物种的生存权利和感受”。？讀？訛草原人将尊重生命的观点实践得非常到位：他们从来没把自己看作是草原的中心，即使他们拥有可以主宰草原上一切的力量，并且对草原上的所有生物都报以理解和尊重。比如对于凶猛的草原狼，毕利格阿爸就说过，其实“狼是最怕人的”，但是草原人也并不将狼赶尽杀绝，就算是终年与狼斗智斗勇也毫无怨言，他们会留下一些冻羊给狼做食物，也从不吃活的黄羊，因为活的黄羊可以引狼去追捕，这样一来狼就无暇去抓牧民的牛羊马了。这是牧民们延续了千年的传统，不仅是狼，所有的飞禽、走兽、植物在他们心中都是值得尊重的。
《狼图腾》这部小说塑造了一个个灵动鲜活、个性十足的动物形象，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草原狼无疑是小说中的主角，它们的聪明、顽强、耐性、尊严、团队精神和强大的军事才能都使游牧民族对狼很崇拜。作者对狼群依据额仑草原大雪窝的地形运用计谋成功围猎黄羊群场面的生动描写，更是让我们彻底领教到了草原狼的智慧、耐力和团队精神。还有那条陈阵细心呵护的小狼，虽然从小便脱离狼群但却仍旧狼性十足，聪明极了，刚出生便“霸道”地占领了大狗的乳房；吃饭的速度极快；在酷热的时候，会自己挖坑避暑，《狼图腾》正是借助狼来体现非人类中心主义观点的。作者以平等的视角去看待、刻画草原生灵，而非以高高在上的心态来叙述，这使得他笔下的草原生物们很是有血有肉、个性鲜明，也使得整部小说散发着一股万物皆平等的光彩，动人非凡。
三、人类欲望与生态的矛盾
繁荣千年的额仑草原之所以在短短30年间便被摧毁，首先，外来户们“不懂草原”是原因之一。比如包顺贵看到狼捕猎军马造成那么多损失的时候，只是直线性地想到——消灭狼就可以了，没有狼所有生物就可以平安了，他并没有把狼放到整个草原生态系统中来考虑，而且他也不懂草原与耕地是需要差别对待的，只是一味地想把农耕民族定居、耕种的生活方式移植到草原上来。到最后，额仑草原的牧民终于如他所愿可以实现圈养牛羊、盖房定居了，但草原也全面沙地化了。除了“不懂草原”以外，贪欲和私心恐怕才是毁坏草原最大“幕后黑手”。在小说中，当包顺贵看到青葱美丽的新草原时，第一反应不是怎样去保护它，而是想把它开发成一个“度假区”，请军区首长来打天鹅、野鸭，地在草地上烤肉；当发现野生芍药花时，包顺贵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因为这花可是他讨领导欢心的宝贝；他下令对狼赶尽杀绝，根本不听牧民们的劝阻，因为狼尸体的数量越多，他便能越有底气地向上级邀功求官。草原在他心里，只是一个免费的天然资源库，草原上的一切都能为他升官发财服务。因为包顺贵想要发展农业，额仑草原上一下子来了许多外来户，这些外来户也丝毫没有对额仑草原“手下留情”：“地面上摊着一大堆湿漉漉的天鹅羽毛，大锅冒着热气，锅里竟是被剁成拳头大小的天鹅肉块。杨克看到那只天鹅头正在滚水中翻腾哭泣……”？讁？訛在知青眼里高贵美丽的大天鹅，在草原人眼中能与腾格里联系的圣洁的飞禽，在外来户眼中只是盘中美食罢了。这些外来户进入草原后，包顺贵的自私和贪婪就更加不知收敛了，他和草原上“潜伏”的贪婪分子道尔基一道，利用现代化的工具和武器（汽车、鞭炮、枪），给草原生命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包顺贵“团伙”的“打狼”行动看似是以他的方式为牧民复仇“除害，实际上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得到狼皮去卖个好价钱，吃狼肉尝尝鲜。而惨遭毒手的草原生物也绝非狼一种，作者用了很多笔墨刻画了老王头带着外来户抓旱獭那触目惊心的场面：“一个为首的民工，手里握着一只一尺多长的小獭，小獭正拼命挣扎。在小獭子的尾巴上赫然拴着一挂大鞭炮……短短几天之内，这伙人就毁了一座千年獭山，旱獭几乎被种族灭绝。”？輥？輮？訛如此毒辣下作的捕杀方式，让陈阵和毕利格老人气愤万分、也吃惊万分。这些外来户们总说狼是阴险狡诈的“豺狼虎豹”，只怕狼见识了这些外来户捉旱獭的“聪明方法”也只得甘拜下风。草原狼早已是草原生态系统中不可缺少的一环，而“外来狼”却轻易打败了这些长生天的使者，并且也将整个草原生态系统彻底摧毁。以包顺贵为代表的外来户们，是典型的人类中心主义体现者，最终他们用粗暴的方式战胜了生态整体主义，但是这场胜利对人类来说却是一场灾难。最可悲的是，毕利格老人的后代们也沉浸在了幸福的定居生活中，骑摩托车、盖楼房，“大命”与“小命”的生态整体主义思想早已被他们抛在脑后了。“老狼王”的后代们终究也还是失去了“狼性”，不禁让人感慨万千。
四、科技手段對生态的两面性影响
科学技术本身没有好坏之分，人类运用科技手段的领域、方式不同使其相应的影响也具有两面性。若是将它用于破坏生态，产生的便是巨大的负面影响，这一点在《狼图腾》中就有深刻地体现：草原狼聪明，一般对于味道浓重的劣质毒药不会中招。但是新型的无色无味的毒药使再聪明的草原狼也没有防备；草原狼奔跑速度快，但是在吉普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若是将科技手段用于生态保护，便会对生态系统产生积极的影响。当然，自然界有它自己的运行法则，若是不科学地运用先进科技手段干涉，那么生态平衡仍然会被打破。当我们凭借科学技术成为自然界的强者的时候，相应地也肩负起运用科技手段去保护生态环境的责任。理性运用科技手段，把握好分寸，才是人类对待自然的应有态度。游牧的生活方式确实与现代社会不匹配，但是草原人的生态整体主义思想并没有过时。毕利格老人所说的“大命”与“小命”的生态观现在依然适用，整个生态系统是大命，人类是小命，经济要发展，生态更要保护。保全大命，小命才能活。
《狼图腾》是一部十分优秀的生态小说，其倡导的生态整体主义思想对于生态问题严重的中国有很高的现实意义。在治理污染时，是可以多一些“狼”的魄力，但是在利用生态资源时，是否也多一点“羊”的温柔呢？毕竟没有了“绿水青山”，“金山银山”也无从谈起。
注 释：
①王诺.欧美生态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27.
②王诺.“生态整体主义”辩[J].读书，2004，（02）：25-33.
③④⑤⑥⑦⑨⑩姜戎.狼图腾[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29，29，29，37，73，280，77.
⑧周玉琳.中国生态文学欢呼“狼来了”——《狼图腾》的生态思想[J].黑河学刊，2004，（06）：5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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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学视野中的《狼图腾》
2018-05-17 来源: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 作者：任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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