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宣叙》是美国著名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唯一的一篇短篇小说,讲述了两位主人公对麦吉的种族身份以及踢到麦吉事件的记忆偏差。该小说抹去故事人物的种族密码,表达了莫里森对待种族关系的独特观点。本文通过分析小说文本,探讨小说的陌生化艺术,从而揭示小说表达的种族平等、融合的思想。
【关键词】托尼·莫里森;《宣叙》;陌生化;叙述策略;种族关系;主题;
一、小说背景与陌生化理论
托尼·莫里森(ToniMorrison)是迄今为止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能够成为美国文学的领军人物,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莫里森对黑人文学的独特理解。在《宣叙》中,莫里森并没有强调二元对立的种族关系,而是进行超越了种族范畴的人文思考。莫里森曾在《在黑暗中游戏》中宣称:“我所写过的唯一一篇短篇小说《宣叙》尝试抹去涉及两个不同种族人物故事的全部种族密码,虽然对于人物自己来说种族身份总是关键的。”[1]本文希望借助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论,从小说的叙事策略、人物的种族身份、小说主题等方面进行理论分析,探寻小说的文学性,更深刻地解读《宣叙》的内涵。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是俄国形式主义的核心概念之一。
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技巧的艺术》一文中指出:“艺术的目的是为了把事物提供为一种可观可见之物,而不是可认知之物。艺术的手法是将事物‘奇异化’的手法,是把形式艰深化,从而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间的手法,因为在艺术中感受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应该使之延长。”[2]86相对于习惯和传统而言,要想发现艺术,需要从新的视角去探索,也就是将事物艺术化。艺术化也就是陌生化,可将本来熟悉的对象变得‘奇异’起来,使读者在欣赏过程中感受艺术的新颖别致,经过一定的审美过程完成审美感受活动。[3]陌生化目的就是为了转换我们的视角,用艺术的视角去看待问题。
二、小说中叙事策略、人物种族身份、主题中的陌生化艺术
(一)叙事策略中的陌生化艺术
莫里森擅长于在小说创作中运用各种复杂的叙事策略,在短篇小说《宣叙》中,也可窥见莫里森高超的叙述手法。在叙事策略上,《宣叙》包括时间上的片段式串联叙述和不同人物的内聚焦叙述两种手法。首先,时间上的片段式串联叙述指的是将小说中出现的场景以时间为主线串联在一起。《宣叙》是由特怀拉和罗伯塔两人从儿时相识、分开、四次相遇的片段按时间顺序串联而成。其次,不同人物的内聚焦叙述。“事件无论何时被描述,总是要从一定的‘视觉’范围内描述出来。”
在《叙述话语》中,热奈特对三种聚焦模式作了划分:零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其中内聚焦的解释是:“它的特点是叙述者只说出某个或者某几个人物知道的情况,其中多重式内聚焦是指采用几个不同人物的眼光来反复描述某一事件,或在叙述中轮流采用几个人物的视角来表现事件的不同发展阶段;多重式内聚焦对情节秩序的安排和释放时间的控制会产生层次感和节奏感。”[5]《宣叙》的内聚焦者是特怀拉和罗伯塔。读者需要通过主人公四次见面时的阐述,了解麦吉的种族身份以及踢到麦吉事件。传统的文本叙事主要采用“发展的最成熟、被运用最普遍”209的全聚焦模式。全聚焦模式需要叙述者从全知视角展开故事,叙述者知道人物的过去、未来甚至内心活动。
《宣叙》中的陌生化艺术使小说的展开不再束缚于传统的叙述方法。时间片段的串联和多重视角内聚焦两种叙述方法双管齐下,使《宣叙》的展开按照主人公成长中的偶遇为主线,但故事情节的发展却悬而未决,因为每次见面,两位主人公因为记忆偏差或者观点不同而争吵。这使读者也对麦吉的种族身份以及踢到麦吉事件“牵肠挂肚”。陌生化使《宣叙》既有故事发展应有的脉络,又减缓了故事的进程,拉长了读者对故事的“审美”过程。叙事策略中的陌生化使读者不能够直接了解特怀拉、罗伯塔的种族身份和小说的主题,需要读者通过二人的对话才能拼凑出“真相”。
(二)人物种族身份中的陌生化艺术
在《宣叙》中,根据特怀拉、罗伯塔二人儿时在孤儿院里的回忆,读者难以推断出麦吉的种族身份。同样,特怀拉、罗伯塔的种族身份也存在不确定性。首先,探讨麦吉的种族身份陌生化。对于读者来说,麦吉的种族身份始终是一个模糊概念。《宣叙》的叙述者是特怀拉。读者最先接触到特怀拉对麦吉的印象是:“麦吉不会说话。小孩们都说她的舌头被剪掉了,但是我觉得她生来就是哑巴。她有着沙色的皮肤,走起路来像小孩。”[7]32小说中没有直接说麦吉是黑色皮肤,而是“沙色的皮肤”。沙色比黑色浅,比白色深。因此,“沙色的皮肤”不能作为判断麦吉是黑人的依据。孩子在私下判断麦吉不说话的原因和《宣叙》中描写麦吉被大女孩欺负的场景,也只能够说明麦吉的劣势地位。
虽然在黑人小说中,黑人常常是受其他种族欺负的对象。在特怀拉和罗伯塔第三次见面时,她们谈论到麦吉。罗伯塔说麦吉是“一个可怜的黑人老女人”[7]334。特怀拉立即反驳罗伯塔说麦吉不是黑人。但在第四次见面时,罗伯塔对麦吉的描述是“我不觉得麦吉是黑人。我之前不是编造,当时我的确认为她是黑人,但是我现在不确定了。”[7]336罗伯塔自己反驳自己之前的观点,使得读者在追寻麦吉身份的道路上更加疑惑。这正是陌生化艺术的意义,延长了读者对小说的“审美”。其次,探讨特怀拉和罗伯塔的种族身份陌生化。“和一个陌生完全来自其他种族的人被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7]323可以得知特怀拉和罗伯塔来自不同的种族。特怀拉和罗伯塔分开后的第一次相遇,这时期的种族界限明显。她们的关系并不融洽,显示出黑人白人关系紧张的状态。
后来,对第一次尴尬见面给出的解释是:“你知道的当时黑人和白人的局面。”[7]332读者可以推断出特怀拉和罗伯塔其中一位属于黑人,另一位则是白人。第二次相遇会让读者认为嫁入一般家庭的特怀拉是黑人,而嫁入豪门的罗伯塔是白人。原因是当时的主流观点是只有白人才有好的前途,特别是妇女。第三次两位主人公在街上相遇,她们遭遇孩子都被迫需要转校的经历。根据判断,应该只有黑人的小孩才会被迫转校,所以她们可能属于黑人、白人之外的种族。第四次相遇,约四个月后,她们在圣诞夜相遇。虽然她们依旧没有拼凑出关于麦吉种族身份和踢到麦吉事件的全貌,但是冰释前嫌,和平相处。小说以“哦,天哪,麦吉到底发生了什么?”[7]337结尾,留下了悬念。根据两位主人公特怀拉和罗伯塔不同的相遇,可以对两位主人的种族身份做出多种不同身份的解读,使得读者对于她们的种族归属问题更加疑惑。人物种族身份解读的模糊性达到了莫里森创作《宣叙》的初衷,既抹去种族密码探讨种族问题。
(三)主题中的陌生化艺术
1.种族关系问题
莫里森的小说不可避免要涉及种族关系的问题,但《宣叙》并没有要直面种族问题。莫里森希望在不考虑人物的种族身份前提下,探讨白人和黑人的生活现实。《宣叙》的叙事策略作了陌生化处理,人物的种族身份有许多解读版本,增加了《宣叙》主题的丰富性。首先,种族关系问题。《宣叙》中的三位人物都有不同身份解读,创造了陌生感。在《宣叙》未说明人物种族身份的前提下,即抹去了种族密码之后,所谓白人与黑人不可调和的矛盾,并非一定藏匿于不同种族身份这个原因背后。不同种族的人可以和睦相处,同一种族的人依旧会产生矛盾。《宣叙》的主人公罗伯塔和特怀拉来自于不同种族,她们儿时一起在孤儿院上课、睡觉,建立友谊。罗伯塔和特怀拉其中一位与麦吉属于同一种族,罗伯塔和特怀拉都欺负或者想过要欺负来自于同一种族的麦吉。罗伯塔和特怀拉儿时都曾将麦吉当作自己的母亲。黑人和白人都平等地生活在这个世上,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都要面对生活中的幸福和苦难。
2.关注残疾人群
莫里森的作品不只是关注种族问题,还关注社会问题。试看小说对麦吉的描写:“那个厨娘的脚像括弧……我只记得她的脚像括弧,走起路来摇摇晃晃。”[7]324从中,读者可以判断麦吉是一位残疾人。若话题放在残疾人麦吉的身上,读者会发现,《宣叙》中有许多场景描写大女孩欺负、嘲笑属于残疾人的麦吉。《宣叙》的意义还在于呼吁众人应该尊重、关注残疾人。无论残疾人是属于黑人还是白人,他们都是需要关爱,亦是希望消除种族偏见的一种期望。
3.母爱
特怀拉和罗伯塔每一次见面都会询问对方的母亲。“你妈妈怎么样?”“挺好的。你的妈妈怎样呢?”“像画一样美。”[7]328当特怀拉和罗伯塔在其他方面没有达成一致时,就会提到她们的共同点———“生病”的母亲来拉近距离。当特怀拉和罗伯塔在孤儿院时,当时她们暗自都曾把麦吉当作自己的母亲,但是她们没有告诉对方,而且她们都把这一点隐藏起来了,因为她们的回答“挺好的”“像画一样美”都是为了展现自己拥有着母爱。把这种感情藏得越深的行为,越是缺乏母爱的表现,越能看出对母爱的渴求。同时,两位主人公中有一位与麦吉不属于同一种族,可见不同种族的人因为爱会融合在一起。另一方面,有些读者会指责小说中的母亲“抛弃孩子”。其实不然,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孤儿院的行为,并不等于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至少母亲没有丢弃自己的孩子。母亲正是知道自己不能够很好地照顾自己的女儿,才将她们送到孤儿院。这种行为也是母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无论是白人和黑人都具有得到母爱的权利和爱别人的权利。
4.友谊
特怀拉和罗伯塔虽然来自不同种族,而且每次见面都在为过去的事情而争执,正是因为很在乎她们过去的共同记忆。她们的友谊就建立在她们所拥有的共同记忆之上。《宣叙》记录了特怀拉叙述她与罗伯塔断断续续的友谊。她们初到慈善学校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因为她们并非真正的孤儿,只是母亲都“生病”了。她们一起玩耍,一起挂科,一起看大女孩欺负麦吉。特怀拉与罗伯塔的友谊在幼年时期就已经建立,超越种族的界限,长大后她们的种族意识虽然有所加强,但是,无论是60年代的全国反文化运动,还是70年代小镇上的种族纷争都没能把她们分开。
三、结语
什克洛夫斯基陌生化理论的提出,开启了研究文学的全新视角。陌生化艺术让读者对熟悉的事物产生陌生感,增加了读者对作品的理解难度、延长了读者对作品的审美过程。解读《宣叙》中的陌生化艺术,包括不同于传统的叙事策略、模糊的种族身份、多种解读的母爱、友谊等,其意并非旨在表现黑人与白人二元对立,而是要表达更博大的人文思想———平等、融合。无论是白人、黑人,都是可以平等、互相包容地生活在一起。
[参考文献]
[1]Toni Morrison.Playing in the Dark: Whiteness and the Literar-y Imagination[M].New York: Vintage-Random,1992.
[2][俄]维克托·什克洛夫斯基.西方文论经典(第五卷)[M].刘宗次,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4.
[3][俄]维克托·什克洛夫斯基,等.俄国形式主义文论选[M].方珊,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
[4][荷]米克·巴尔.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M].谭君强,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5]罗钢.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
[6]徐岱.小说叙事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7]陶洁.英国文学选读[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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