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对京津冀三地的核心功能进行重新定位，北京在新定位下将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而河北省将承接大批北京原有专业市场，并将建成新的全国现代商贸物流重要基地。文章在对比分析京冀专业市场生态系统差异的基础上，对河北省如何构建适宜移植的生态系统提出建议，从而提高北京专业市场在河北的适应性。

【关键词】专业市场　北京　河北　产业转移　演化经济学

【中图分类号】TU98    　　    　　【文献标识码】A

研究背景和方法

专业市场，是以一个类别或几个相似类别的商品为交易对象,以现货批发交易为主、同时兼顾零售的市场形式，又被称为“商品交易市场”。据统计，2012年北京亿元以上专业市场143个，大宗专业市场29家，亿元以上专业市场摊位数为13.33万个，营业面积达737.08万平方米，交易额超过3045.70亿元。这些大型专业市场相当一部分分布在北京四环以内，人流量和车流量都非常大，容易造成市场附近区域交通拥堵。

由于基础设置和土地等城市承载力的限制，北京原有专业市场综合治理费用远大于收益，北京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2014年对北京的税收贡献是6000万元，但是北京支付的综合治理费用却超过了1亿元。随着城市发展转型和首都功能优化提升，大型专业市场逐渐成为影响城市持续健康发展的障碍。因此，促进这类产业对外有序疏解，对于优化提升首都核心功能和促进京津冀协同发展都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2015年审议通过的《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对京津冀三地的核心功能进行了重新定位，北京在新定位下将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而河北省将承接大批北京原有专业市场，并将建成新的全国现代商贸物流重要基地。河北的城市承载力和原有产业基础，都使得此次转移成为双方共赢之事。在此背景下，北京“动批”、“大红门”、“官批”、天意等市场在政府主导下逐步向天津和河北廊坊、白沟、石家庄四地搬迁。

然而，专业市场的搬迁不仅牵动着一部分人的念旧情结，也对北京专业市场的结构调整提出了挑战。一个市场，或者一个专业市场集群（园区）需要相应的市场人气、商气、财气，因此专业市场的转移并不是简单的由A地迁往B地，而是一项复杂的工程，转移能否成功收到很多因素的影响。

结合实地调研和商户访谈发现，此次政府主导的产业转移的突出问题是产业主体搬迁意愿不强，商户存在诸多疑虑。即使河北能够提供免除五年商铺租金、配套住宅教育医疗设施、物流配送支持、完善交通基础设施等优惠政策支持，高质量商户和主流群体仍旧对搬迁持观望态度，甚至70%以上的商户宁愿在北京就地升级改造，而仅一成的商户愿意搬迁。此次疏解的北京原有商户超过10万，但目前仅有5000多家商户从“大红门”和“动批”搬到河北。尽管调研中，部分商家表示最终会在行政疏导下不得不搬，但是对搬迁到河北存在几大疑虑：交通不便（指原有主体客户，即来自内蒙、山西、东北客户倒车到河北不方便，而非交通硬件基础不强）；搬迁后商户不集中（对商气聚集没信心）、搬迁过程导致老客户流失（老客户习惯在北京购买）、搬迁后前期盈利差（北京房租贵但利润高，河北免租金但生意少）。商户主体搬迁意愿不强，导致消费者同样不向河北转移聚群，从而形成商户更加犹豫观望的产业转移僵持死结。

商户搬迁意愿不强只是表象，其内因在于对行政主导下的产业转移，除了提供税收、土地、基础设施配套和招商引资等行政优惠政策“硬支持”外，还应注意符合市场的“软环境”塑造。根据演化经济学理论和群落生态学的物种迁移观点，政府在行政引导的产业转移中，应考虑迁出地和迁入地产业所处的不同生命周期，尽量让迁入地的产业生态环境与迁出地落差不会过大，避免被移植产业“枯萎”和变相回迁。相比较来说，北京专业市场的生命周期处于成熟繁盛阶段，而河北仍处于发展期，尤其是对于服装、饰品、鞋袜等专项产品大宗批发的产业生态环境过于薄弱。如何弥补这种不同生命周期的产业生态环境差别，塑造成功的移植地软环境，是此次转移关键所在。本文在京冀专业市场生态系统对比分析的基础上，对河北省如何构建适宜移植的生态系统提出建议，从而提高北京专业市场在河北的适应性。

理论基础

早期的商品交易市场大多布局在市中心等城市繁华地段，但随着商品交易市场规模越来越大，市场周边地区出现了交通拥堵、噪音严重、卫生状况差、缺乏充足的配套仓储空间等问题，迫于这种压力，很多城市开始考虑对商品交易市场实施外迁。于是，关于商品交易市场搬迁或转移的相关研究日益增多。

演化经济学是用动态的、演化的方法看待经济发展过程和产业变迁，以达尔文进化论的三种机制—遗传、变异、选择为基本分析框架，强调时间、历史等在经济演化中的地位，强调经济变迁过程中偶然性和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

马克思是现代演化经济学的思想先驱，他指出经济系统和生物系统一样，各要素之间以及经济系统和其他系统之间存在着复杂的结构和因果关系，各系统的变化都呈现连续性和多样性，历史联系和相互作用普遍存在于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因此生物学隐喻对于经济学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此后广义的演化经济学（具有演化思想的经济学）源于凡伯伦，狭义的现代演化经济学源于熊彼特和西蒙。将演化经济学理论应用于产业转移研究在国内并不多见，孙浩进（2013）明确运用演化经济学对产业转移进行了理论解释，并以此为基础研究了产业转移的区域福利效应。钟立新（2013）基于群落生态学的过程视角对专业市场依托型产业集群转移的路径进行了研究，并结合具体实例分析了全新开拓型、市场嫁接型、新旧结合型三种专业市场转移模式；姚咏涵（2013）提出专业市场外迁应坚持集中布局、集聚发展的原则，建立以政府为主导的协调机制，积极运用财政扶持政策，建立市场迁移地的利益协调机制；洪涛（2014）提出市场外迁“1+5”盈利模式，即构建以商户为中心的框架体系，并在搬迁过程中明确利润对象、利润点、利润源、利润杠杆、利润屏障。

京冀专业市场生态系统对比分析

河北与北京原有成熟形态的专业市场生态环境存在以下差异：

河北客流量亟待提高。发展到成熟期的专业市场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人气旺，拥有充足的客流量。以北京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为例，其2013年日均客流量超过10万人。如此庞大的客流量是经过长久的知名度培育、品牌打造及口碑宣传培养起来的。而河北以白沟为例，虽然有市场基础，但客流量与北京仍相去甚远。已迁至白沟的原“动批”商户反映，原来北京日均营业额能达到50多万，但目前在白沟每月营业额才20万左右。

河北交通便捷性落差巨大。北京在交通方面拥有不可比拟的首都优势，来自全国范围的客源都能便捷地到达各类市场，时间成本小。商户的老客户主体都在外省，比如大红门市场主要客流来自山西、内蒙、东北等地区的服装店个体户。若商户搬迁到河北，老客户需要重新规划交通线路。虽然河北方面正在努力提高和北京之间的交通便捷性，例如加速津保高铁白沟站的建设，并规划拓宽京白路、建设高碑店高铁站到白沟的快速路，且准备开通北京至白沟的公交线路。但是外省客源仍需要在北京市内几经中转之后，再耗费1.5个小时以上到达河北新商品市场，极大增加了时间成本，也仍旧不能减轻对北京城市资源的占用和承载力。所以如何能让外省客源和京津客源直达石、廊、白，成为河北专业市场塑造产业生态环境的关键所在。

河北商户聚集度不足。北京专业市场有规模大、品种全的特点，是成功吸引客源的关键所在。例如北京大红门商圈共有44个市场组成，包括服装类市场9个，面料及辅料类市场15个，窗帘床品类市场7个，鞋帽类市场4个，其他市场9个，总计商户2.75万家，从业人员7.2万人。目前河北的专业市场承接地过多，把原有商户分类疏导到了石、廊、白三地，且三地承接商城都比北京原有规模相较过小，在规划上也远离当地已有商品交易商圈。例如白沟的新“大红门”既不接近“和道”箱包城也不毗邻小商品批发市场，只有在非主干道上的一个商城。无论从规模还是品种丰度上，产业生态环境都非常恶劣。

河北市场管理服务和人才支撑较弱。经过长久发展，北京专业市场具备较完善成熟的市场管理与服务，而且人才聚集方面的首都优势突出，能够提供各类人才，保障各类专业市场的招商引资、品牌塑造、经营管理等有序开展。河北省至2014年共有4011家各类专业市场，但在市场管理与服务方面与北京有一定差距，需在产品展示、品牌包装、信息化建设等方面不断完善。

河北仓储及物流配送环境参差不齐。专业市场属于商贸流通行业，货物周转快是其最典型的特征。北京成熟期的专业市场有发达的仓储及物流配送系统做支撑，能保证在最短时间内将其货物发往全国各地，这是其各类专业市场能够快速发展的一大利器。而河北省物流发展较好的是白沟，凭借其“中国箱包之都”的优势，仓储及物流配送体系已比较健全，但其他各地物流发展水平不一。

商户货源变化。搬迁后，北京商户原有稳定的货源会受到一定影响。对于趸货销售的商户而言，专业市场搬迁到河北会引起消费者群体结构变化，从而导致消费者偏好的变化，这需要其变更部分进货渠道，重新寻找货源；对于北京自产自销的商户而言，大红门市场商圈等带动起来了北京丰台区小规模服装制造业，随着外迁，自营工厂大部分也需搬迁。河北白沟、廊坊等地之前就已经有一定的服装制造基础，目前也规划出相应的土地承接。但商户仍要面对工厂重新选址、设备转移、工人安置等一系列搬迁成本问题。

商户生活状态变化。北京市场经历了十几年以上的发展，商户生活也都进入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在北京有稳定住所、子女在北京入学、对北京环境足够熟悉、对突发状况能够及时应对、对北京有较强的归属感。这种稳定的生活状态构成了生态系统的一部分，河北就收入水平、社会保障和生活配套设施等而言，与北京差距较大，商户迁至河北会有一定的心理落差。

商户人脉圈需重构。经过长期的磨合，北京商户与消费者、其他商家、政府及管理机构之间已形成稳固的人脉关系，从而让商户有强烈的安全感。但一旦外迁，人脉圈需要重构，其过程漫长而不可预测。

河北省承接北京专业市场转移的对策建议

加强对重点商户的招商。由于专业市场的商户之间关联和影响较大，因此在吸引北京专业市场的商户转移时，要把重点放在核心商户上面，即加强对那些规模大、销量高、品牌知名度强、经验丰富的重点商户的招商，通过他们在集群中的重要作用带动其他商户搬迁。以大红门市场为例，“温州帮”就是其中有影响力的商户，因为大红门的起源就是依靠这些“温州帮”，现在他们也是市场的核心主体，在集群中占有重要位置。因此，在承接大红门市场转移时，可以通过商会协商引导，先对“温州帮”下功夫。这些“温州帮”的去留在一定程度上是其他商户的风向标，一旦他们行动了，其他商户也会跟风、效仿，停止观望。

加强制度保障和信息公开。北京专业市场的转移，对于天津、河北来说是重大机遇，各地都想抢占先机。以大红门、“动批”为例，已经出现天津西青区、保定白沟、廊坊、石家庄四地争抢商户的局面。现在四地争商户的主要手段是通过经济优惠政策，例如免五年店铺租金、每年只收1000元物业费等，但是却忽略了制度保障和信息公开。如某些商户本来和原有商城签订了20年合同，被“强制”解约和“勒令”搬迁，心里肯定会有抵触情绪；加之对承接地了解不够，信息不全面，一些市场的搬迁时间表也并未公开，导致相当多的商户长时间处于犹豫、观望之中，无法确定新的落脚点。因此，各承接地进行招商宣传时，应加强对制度保障的说明，并尽可能详细地列明商户关心的问题，使其能够尽快做出决定。

尽力保住商户的原有客源。搬迁会导致老客户流失是大多数商户不愿搬迁的主要原因，以大红门、“动批”为例，其原有客源主要是来自山西、内蒙、东北等地区的个体批发经营者。而据2014年9月已迁至白沟大红门国际服装城的商户反映，目前的客流主要以零售为主，批发户很少。尽管零售的利润比批发高，但批发走的是量，大多数商户还是希望能吸引更多的批发户前来采购。因此，承接地市场及政府相关部门应扩大宣传推介力度，特别是对山西、内蒙、东北等地区的原有客源加强宣传，告知其搬迁事宜，并通过交通补贴优惠政策（廉价机票车票等），增设“直达车”，吸引其来河北采购，改变其在北京批发进货的固化地域购买习惯，从而形成市场引导商户，商户吸引市场的良性循环，培养新的产业集群氛围。

结合休闲旅游吸引散客。成都“九条巷”美食城在初期吸引客流时，采取了以表演带客流的方式，商城每层小舞台都设置了多布点式的“沉浸式”、“参与式”表演，游客可以和变脸戏剧、魔术、琵琶表演者零距离接触。河北省可以借鉴这一成功经验，将购物与休闲旅游结合起来，比如挖掘河北杂技、武术等文化特色，在专业市场设置表演互动区，让游客边购物边欣赏和参与表演，加强文化渗透和娱乐休闲性。以白沟为例，可以依托白洋淀丰富的旅游资源，与旅行社合作规划设计购物旅游线路，将白沟打造成为休闲娱乐购物产业聚集地，带动人气。

扩大市场规模，拓展“一站式”购物。规模庞大的北京专业市场分散迁至天津、白沟、廊坊、石家庄等承接地后，其原来聚集的商气被分散了。因此，承接地应考虑将相同产业链或相近产业的交易市场聚拢合并，丰富商品种类与款式，拓展“一站式”购物，将商气聚集起来。同时，视野应更开阔一些，不仅局限在周边相邻的专业市场整合，还可以放眼长三角、珠三角一带。以白沟为例，其目前主要依托箱包产业优势，但服装产业相对较弱，特别是面辅料专业市场数量很少。而浙江的中国轻纺城在这方面已发展得相当成熟，因此，白沟可以拓展思路，将浙江的优势资源吸引过来，扩大专业市场规模，聚集商气。

借产业转移完成产业升级。专业市场的升级改造是大势所趋，承接地应借北京专业市场转移的机会，完成产业升级。在新建或扩建商品交易场所时，应注重提升消费者的购物体验，通过科学的建筑设计满足批发式购物中心人流和物流的快进快出，解决之前脏、乱、差、堵的老问题。在这方面可以学习其他城市的先进经验，例如2013年8月建成营业的批发式购物中心广州越秀财富天地，为吞吐巨大人流量和物流量设置了86部电梯和扶梯实现“垂直交通”，并在中心内设置了大体量的旋转车道，货车不用在楼底卸货，而是通过旋转车道直达店面，实现物流和店面的无缝隙对接，大大提高了物流效率。